【双玄】我们将怎样死去
贺玄视角，oo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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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爱的人都不得好死！”
几百年前博古镇上的梦魇又来了。当年那个白话真仙扭曲而邪狞的声线早已在记忆中模糊，但怒火和愤恨却再次在骨缝间挟裹而过。黑水沉舟从静默中睁开眼，周身泛起杀气。
那个小镇上赤手空拳的凡人贺生，打杀了仇人，生吞了白话，却没能逆转这个诅咒。生命的最后，他力竭倒地，怀抱他的只有冰冷刺骨的青石。
为什么又想起这些？明明大仇已报，师无渡的头被亲手奉上祭台，他弟弟也折了手足落在乞丐堆里……想起青玄，黑水的眸色暗了一瞬。
黑水沉舟有个秘密，他喜欢师青玄。
谁会不喜欢师青玄呢？那个人永远是人群的中心，他那么明亮，又那么天真无邪。好像世间所有的龃龉都与他无关，他是浩然的清风，是朗月，是春汛。
更不要说风师娘娘对“明兄”执着的纠缠。
满腔恶意地走进天庭时，黑水也没想到，自己会伪装这么久，更想不到，自己会成为青玄“最好的朋友”。
不是的，黑水听见自己说，不是的，我从来不是你的朋友。
可那些相伴的时光不是假的，一再的纵容不是假的，溪水边他给青玄簪上的桃花，元宵夜青玄亲手做的甜点……这些都不是假的。
他想起上一个生日，青玄吵着闹着要去人间玩，还化了女相亲亲热热地挽着他的明兄。被卖蒸糕的婆婆误以为是小两口，两人也默契地没辩驳，从黑水的视角，只能看到青玄红红的耳朵尖。那晚偷爬到人家屋顶上看月亮，青玄撒着娇要背背，眼睛就像那天的月光一样明澈。背着青玄踩在松软的草地上时，少年人藕白的手臂环上他的颈脖，有甜热的呼吸打在耳后。青玄说：“明兄，你怎么这么好……”那一瞬，怦然心动。
黑水的脸上浮起了温柔的笑意，旋即又被冰霜覆盖。多可笑，绝境鬼王爱上了自己的仇人。
从他扭下师无渡头的那一刻，不，从几百年前水师换命的那一刻，他就该知道，自己和青玄不会再有未来。
凡人的生命不过几十载，于神鬼如同瞬息。鬼王自有千般方法困住凡人的性命，但是……“我要做一个凡人！哥，放我去人间！”声声犹在耳畔。青玄曾经激烈地反抗着这些强加的馈赠。师无渡道“我命由我不由天！”有多嚣张，结局就有多惨痛。他还要再次以爱之名，将青玄逆天改命吗？
时间却不给黑水犹豫的机会。谁也想不到接踵而来的几十年里发生了多少天翻地覆的意外。在这些以天地神鬼为标尺的大事件下，凡人的老去太过仓促。
没有来得及潇洒人间，没有来得及结交游览，甚至没有来得及在皇城最好的酒楼大吃一顿，乞丐老风的生命已经飘摇到了尽头。
沉沉夜色里，老风佝偻在破庙一角，干巴巴的一副骨架透露着灯尽油枯的意味。老乞丐时而昏迷时而清醒，残喘间好像又看到了他臭着脸的“明兄”。
“你又来看我啦？”
“嗯。”
“我已经老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就要死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会入轮回吗？”
“也许会。”
老乞丐皱成干橘皮的脸上露出笑来，依然是两眼弯弯的，可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了——
“你会再来看我吗？”
“会的。”
黑水包住了他瘦骨嶙峋的手腕，“我会来看你，”他哽住一会儿，又重复了一遍，“青玄，我会再来看你。”
半生磨折后粗糙的手指垂了下来，被席边人拢在掌心。“他没有不得好死，”黑水莫名其妙地想，“他是笑着的。”于是黑水玄鬼也微笑了起来，在寒夜里伴着他最后的牵挂消散了。
第二天晨光移进窗棂时，破庙内传出乞丐长短不一的哭泣声。除此之外，又是京城普通的一天。
他们会入轮回吗？
也许会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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